前置书评:女主是一直暗恋男主的,情不知所起,一往情深那种的,长达十几年之久的暗恋,重逢亦是缘分的开始,结局he,作者文笔还是一如既往的娓娓叙述的,但是很精彩,不会觉得枯燥,书荒的小伙伴一定不能错过~
书名:退潮
作者:程与京
小说简介:温知予也忘了她和顾谈隽是怎么开始的。湿漉雨夜,长廊尽头。
他和朋友在一起,黑色衬衫清瘦,银色腕表夺目,斯文之下,成熟气质无意尽显。像是一场冲动,又像露水情缘。
他们这场关系开始得没有征兆,结束得也无疾而终。他是名门公子哥,更是富人圈子里可望不可即的存在。
温知予记着他年轻总裁的身份,更记着喧嚣场合,他纤长手指在桌面慵懒转球,俯身教她如何打出旋转球的柔情模样。“很有天赋,继续。”他侧脸看她,轻笑。
对顾谈隽来说,情场永远比不上名利场重要。
身边向来不乏知性优秀的人,也从不为声色绊足,可独独,绊在那场温柔雨身上。
各回红尘很久他重回故地,在当初共渡静谧的窗台找到一张带有她姓名的纸,记起那天夜晚她窝在他怀里要他教她把字写好。他知道,是他陷落了。
还是雨季,温知予照常下班回家,走到楼下动作却停住。
夜幕下,瘦颀男人撑着伞,温润眉眼轻望,如那场雨一样多情。“予予,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温知予的那场暗恋长达十年。
长到,她都快忘了第一次见顾谈隽是什么时候。
十八岁的顾谈隽,三十二中的天才,全市高考状元,在校园里做试卷的温知予偶尔抬头听广播,能听见他在广播里低冽清晰的声音。二十五岁,家里人安排相亲,她不想接受,却没想过会因为工作意外遇见。
没人知道她保存过一条从未发出的信息——
暗恋永不见天光。顾谈隽,愿你前程似锦,喜乐安康。后来,顾谈隽终于找到那个等他好久的姑娘,并予以回应:温知予,你才是我人间所有妄想。
-我想下潜去这个世界爱你,保护你,把一切浪漫都给你。
小说片段:
南华的天愈渐湿了。
才入五月,连绵细雨毫不停歇地覆盖这座城。
温知予走到楼下收伞进工作室,经过长廊,拿头绳把微泛湿的长发扎起。
屋里的姚卉还在打电话,据这场已经没有希望的合作做最后推拉。
“陈总,生意不是您这样谈的。我们是没有资本,但我们热爱这个行业。你可以拒绝合作,不能这样诋毁我们的项目。”
“有骨气啊,这年头像你们这样搞艺术出身的人就是硬气,搁我这现实里谈热爱。我愿意投你们这项目都不错了,要跑运营去年没少往里亏钱吧,我话放这,游戏本来就难做,脱离那几个大厂你以为随便能做起来啊,就靠你们那点写写画画?”
“我们有自己的研发团队,有设计,不比别的差。您要眼界高,挂电话,咱别谈了。”
对方仗着他们都是一群刚入社会没几年的热血青年,一开始画大饼谈好了是多少的投资,临了又出尔反尔,马上要打第二笔投资款前反悔,把他们做出来的项目一批再批,批得一文不值。
他们这群人里有暴脾气不服,跟人吵起来。
一吵倒好,全完了。
温知予看外面的雨,又盯着电脑屏幕上亮着的人物设计。
听见
“凭你们这傲气,不出一年就垮信吗?我就等着!”
温知予又想到了原来爸妈和她说的话:
知予,要实在不行,回来随便找个设计的事做就算了,游戏行业,砸钱多,吃推广,费时间就算了你肯定做不来的。
我们给你相了个很好的男孩子,年入三十万,南华市区有房,踏实稳重,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,你都25了,该结婚了。
25,自己看来还年轻,家人看来要赶鸭子上架的年龄。
她实在不愿。观念不和,因为这事和爸妈争论多次,最后耐不过勉强同意把照片给对方。
温知予文静瘦弱,但长得很好,对方一眼相中说要这几天见面,温知予拿工作暂推,说要先顾近期《夜睹》的运营,项目成果要上了。
结果临跟发行商对接的阶段,先前谈好的投资人临时改变主意,两边闹了些不可调和的矛盾,没有后续投资款支持,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办了。
挂了电话,满肚子气的姚卉把手机一丢往后躺:“去他妈的,一个个人精,没资本,我们一样能做起来。”
温知予倒了杯水递过去,安慰说:“没事,谭丰不是说他那边在努力谈了吗,我们有备案,有能力,不会被埋没的。”
谭丰是他们这群人里专门搞商务的,算是牵头人。
姚卉靠在躺椅里叹气:“难熬。项目做好了不能面向市场去看它最后成果如何,真不甘心。”
“会好的,我觉得咱们这个月就能迎来转机。”
温知予去桌上找自己的工作名牌,清好了杂乱东西,说,“一会儿饿了买点东西吃,我要去新跃的科技会了,不能陪你。”
新跃是行业龙头大佬,这是他们一早找来的机会。
能受邀去展览后排一观科技大佬们的聚谈,也是机遇。
“这么快,然后呢?”
“然后,晚上,相亲吧。”
姚卉腾地坐起来:“不是,你真要去相亲啊。”
她早听温知予说了这事,还不信。
“是啊。”
“啊,我觉得别去了吧。”
“怎么说?”
“结婚是大事,要随便定下来,那咱们的《夜睹》怎么办。”
温知予被她逗笑:“夸张了,放心吧,我不会耽误工作的。”
姚卉还是叹了声气:“我还是觉得不成,你长那么漂亮,不找个真心喜欢、顶喜欢的,还将就?我都为你觉得亏,说真的,知予,你该找个这样的人。”
温知予垂眸,不可避免地想了想。
顶喜欢的,有。
只是,过去很多年了。
也找不到了。
-
温知予是13年毕业于南大的。
再早是南华市春澜街,三十二中09届学生。
以前考上三十二中,没少让她妈陆芹女士高兴,初升高那段时间逢人就说,自家女儿考上了三十二中。
就是南华最好的那所高中,只要尖子生出身的,必是人中龙凤,将来赚大钱的。
温知予无数次回想那里的学生,骄傲、耀眼、光芒万丈,确实是这样。
她高一排名一百开外,老远也看不见。
后来能一度窜到年级前三也是奇迹。
她是陆芹的骄傲,是她望女成凤的资本。只是那时候陆芹哪能知道,十年以后自家女儿存折都难稳住,跟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创那个什么业,没捞着钱不说,还一直是单身狗。
游戏行业最近新出了发布会,moba类游戏,刚发布就热度不减。除了本身强大资本支撑和营销,质量做得也不错。
主创人会在这场展览进行经验演讲,温知予想去看看,学习一下。
一起过去的还有他们搞前端技术的小刘,也是热爱游戏的,都是喜欢才想去观摩大佬。跟温知予约好纯属巧合,他前端休假,温知予手头设计不赶,有空。回头观摩完回去做个分析会议,也算是积累创业经验。
但要问温知予为什么会喜欢这一行,没人知道,她也没和别人提起过。
以她的人生履历,其实当初可以去国企,或是顶尖t0级别公司当原画主设,月薪很可以,两三万总有,外加年终奖不计。
结果,工作两年出来,别说赚钱,当初攒了几十万也都投了进去。
游戏这一行,没有足够的资金,就是无底洞。
外面下雨了,繁华街区,刚搭出租车到达都能听见路边超跑疾驰的裂空声,不知道哪位有钱人出来炸街。
温知予顾不上,到了地方就给刘冀发消息,刘冀要她赶紧的,快开始了。温知予刚到场馆门口要入,被拦住。
别人礼貌地说:“小姐,请出示入场卡。”
温知予翻包才发现,她放好的卡,不见了。
这种场合,不证明你是圈内人或者搞科技的,难入。
“我同事在里面,您担待一点,可以吗。”
“您是哪家公司,总监,还是……”
温知予这目前顶多就是个小工作室,游戏正式上市运营都还没开始跑,目前才到达测试阶段,邀请函也是刘冀从其他渠道搞来的,实在说不出口。
温知予有点窘迫,着急。
外面的雨越发大了,感受到内堂还有其他人看来,她准备开口,旁边却有人递卡过来,说:
“帮她刷吧。”
突然横插的随意声线,叫所有人愣了下。
雨水从屋檐滑落,坠入地面。
无人察觉。
纤细冷白的腕骨,仅仅是捏了卡片的一角。
温知予愣了下,回头,看到外面淅淅沥沥正下的雨,再就是,只会在梦境出现的脸。
身高颀长,声音清冷,仅仅是露了一个侧颜,也能察觉出的与常人不同的慵靡气质,生来贵公子。
顾谈隽说:“让她跟着一块进去。”
跟他一起的是一群人,而且明显都是身份不菲的人。
瞧见他帮人,后边几个朋友还有点讶异地瞧,摆的是吊儿郎当的表情,就是特惊讶,旁边几个女人也是。
温知予才意识到,来时听到的超跑疾驰声,估计就是这群公子哥的车。
她说:“谢谢。”
并无寒暄,对方迈步进去,温知予过了会才跟进去。
“认识啊?”擦肩而过时,庾乐音诧异发出疑问。
“不认识。”男人声线清冷无波。
“那……”
“展会要迟到了。”
说后边那句时他们已经走远,温知予有片刻愣神,接着拿紧手里东西才进去。
内场喧嚣如云,很快温知予就找到了后排位置上的刘冀。他有点诧异:“不是早到了吗,怎么那么久?”
温知予说:“卡掉了,在门口费了点时间。”
“哦,细致着点啊。”
“应该是掉工作室了,回去找找。”
“倒也不用找了,结束以后那卡都没用了。”
温知予应付着嗯了两声,接着低头,有些出神地翻册子。
刘冀惊叹:“卧槽,今天这场竟然有顾谈隽,我最崇拜的大佬,知予,你知道他是谁吗?在科技行业贼牛逼的!”
温知予思绪随着他的话跟过去,一眼也看到那个名字。
顾谈隽谁不知道,或许,搞科技有关行业的都知晓他。
最年轻的财阀级别总裁,天才般的人物履历,近年来登上《时代》周刊的商业奇才。当年成为南华市09年那届高考状元就已经很轰动,后来考上斯坦福更是给他的精致人生添砖加码,现在底下产业横跨线极长,身价昂贵。
最关键的是除了优秀的人生简历,他还有极优越的容貌,所以这位人物,才是真正享有了老天优待。
她闷着声嗯了下:“听说过。”
刘冀还在感叹:“我真想不到有天能和行业偶像在同一场展会,要是能见一眼就好了,提个问,取一点创业经验,好好奇像他这样的牛逼人平时都是什么样的。一会儿肯定要找机会见见。”
温知予没敢说,其实自己刚刚就见过了。
虽然,只是隔空短距离的几秒交涉。
刘冀原来还和她开玩笑吐槽过:什么行业的金字塔不是年过半百啊,都是些中年人。这年头,没有什么人是生来天才一毕业就牛逼轰轰的,那都是神了,其实大家都是像我们这样的平凡人。所以指不定咱们几十岁的时候也大富大贵了呢。
当时的温知予不置可否,但也点头回应。
可现在随着他说的话想到记忆里的那个人。
顾谈隽。
温知予有些不敢置信又恍惚。
不用看见他的人,光是看见这三个字,眼前都能出现那种意气风发的耀眼画面。
世界上没有出生就是天才的人——
不,真的有。
她见过的,那个惊艳她整个青春期的,就是这样的人。
前排,几人正襟危坐。
庾乐音转头问顾谈隽:“你不认识人姑娘刚刚帮她干嘛?”
那会儿进来就看见她了,他们在后边等着,看她想进来被拦住,费了好半天工夫事,支支吾吾说半天也说不清白身份。
做事太温吞了。
要平时顾谈隽肯定不会主动开这个口。
顾谈隽:“没什么事,帮就帮了,怎么了?”
庾乐音小声笑:“我特么还以为你又像上学那时候呢。”
“什么?”
“顾谈隽的魅力,无处安放。”
顾谈隽很淡地轻嗤。
庾乐音往回看了眼,没瞧见人,但说:“你别说,指不定人现在还就因为你那无意善举心动难捱呢,她长得还行哈。”
他没回应,置若罔闻。
一场经验演讲半小时结束,之后是自由展时间。
刘冀拿着资料到处结识大佬去了,不错过任何拉投资机会。
他说了,这就跟做销售一样,你脸皮厚点没关系,你要会讲,会抛出自己闪光点,只要黑的说成白的,死的讲成活的,能在长篇大论里让人对你感兴趣,那就胜利了。
当然,没点嘴皮子功夫还真谈不下来。
那些有钱人哪是这么容易搭上的。温知予没亲身体验过,但知道其中难处。
她不适应这种场合,先出去了。
入了夜幕,城市落入春夜寂凉。
温知予看到母亲的信息,问:“你和对方见到了吗?那个男生怎么样?”
来之前还特意叮嘱,这次相亲非同一般,如果可以,以后就这么定下来算了。
温知予压根没去,也没回复,而是望着这场夜出神,脑海回想刚刚男人转瞬即逝的脸庞。
那么近,那么真实。
曾经高中住宿时,温知予躺在上下铺和好友聊天,幻想未来。
别人问她:“知予,你以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?”
当时温知予想到那个和她云泥之别的人,心中涌上丝丝酸涩。
她说:“不说栋梁之材,也要是喜欢的人。”
对方又问:“那你喜欢什么样的?”
温知予没说,她们又故意笑着侃:“咱们知予那么软,不会喜欢顾谈隽那样的吧?”
她羞红了脸,说:“不是。”
“大概大家都喜欢顾谈隽吧。三班的班花喜欢,女孩子都喜欢,也是,又帅成绩又好,要我我也喜欢。”
温知予望着天花板,起伏的心事逐渐藏起。
同学只是随口一句,无心之语印入她心中。
是啊,三十二中谁不知道顾谈隽,谁不喜欢顾谈隽。
可惜,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人。别说遇见,哪怕是人群里能叫他注意到自己一眼也难。
后来,人潮涌动,她喜欢的少年越来越好,成了天边触摸不到的人。
曾经温知予高考前去寺里拜佛,陆芹要她求一个好前程,求高考考六百分,求学校要上一流大学。温知予不信,却望着。
她问老天,世界上真的会有奇迹么。
温知予的奇迹,不是高考考了多少分,也不是大学考上什么双一流,更不是当初如何从五百人中突破拿到优异offer。
而是此刻。
她从未想过老天有朝一日显灵。
在高中毕业七年后,在这么大的城市,再次见到他。
人生中许多决定往往是那一秒影响的。
她说:“妈,相亲,我不太想去了。”人做事还是要遵从本心。
结婚,对温知予来说太遥远了。
她还年轻,大学毕业没两年的上升期,和朋友做的工作室正在跑,太多太多事情等着她做。
与事业比起来,找一个不熟悉的人将就情感实在不是她想做的事,所以再合适也算了。
果然,语音刚发出去的两分钟后。
陆芹女士给她发来两条长达十几秒的语音,不用听也知道里边会是些什么激昂措辞。
温知予没回,把手机放回去。
科技会结束后回去,他们搭的出租车。
城市夜景随着后座车窗玻璃忽闪幻灭,刘冀从上车起嘴就没停过。
“我觉得新跃的大佬是真的牛哎,就那个创始人,十年前还是一穷二白呢,在二流公司搞前端,谁知道十年后自己研发的产品就那样爆火,如今身价百亿。我真的好羡慕,还有坐前排的那些人你瞧见没,全是些电视上才会出现的人。”
“大佬能成大佬也是有理由的。”
“知予,你说咱们几个什么时候也能这样飞黄腾达啊。”
温知予有点累,撑着车窗望着雨幕出神。
飞黄腾达她不知道,她只在意,今天晚上的设计能不能赶出来。
他们的团队叫dawn,寓意黎明。
和常规大公司不同,他们也就是个刚起步的小工作室,团队里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。谭丰负责商务,姚卉也差不多,刘冀是搞前端的,还有原画建模、策划、设计等等很多,目前原画这块是温知予负责。
他们结合市场做的这类游戏,市场上已经有大腕把握了资源,竞争对手都是大厂,没有资本支持,后期很难跑。
本来是谈了个大头投资人,这半年第一阶段研发也很好,项目马上都测试完毕可以和发行商对接,临了这时候出事。
没有资金支撑,在这行干不过两月。
温知予还要回去赶草图,修修场景。为了这个游戏,她们做了个庞大的世界观体系,都是她和姚卉,她们几个在狭小的工作室中想出来的。
满怀热血的年轻人,除了对事业的满腔热情,什么也不剩。
回到工作室熬了个夜,温知予就在自己工位后头睡的。
下午补了觉起来,外头还阴着。
她洗漱过后临时接到谭丰“知予,我找到新投资人了,潮酷科技的老总,想了解了解我们这个项目,你能来一趟吗?”
除了姚卉,温知予是最了解他们这个项目的人,有些内核他们大男人说不清楚,得喊她们思想细腻的女孩子。
知道有戏,温知予立马带着设计方案各种资料赶过去。
位置是松晏度假山庄。
知名商务会客地点,其餐厅曾入围过黑珍珠榜单,许多商业人士跟合作伙伴联络商谈,都是来这。除了顶级烹饪料理,这儿还有高尔夫球场、马场,娱乐项目多。
温知予乘着出租车过去,老远就见着轻奢风格的建筑以及辽阔的马场。
松晏实行vip预约制度,没有会员不能随便进去。温知予进去后打了电话,只听到嘈杂热络的声,谭丰大概正在饭桌上推拉,接了电话说叫她先等等。
她独身一人,提着手里的策划书和电脑包,局促得如这场奢境中格格不入的唯一外来人。
原来就知道谈生意没那么容易的。
许多时候也能见到各种人为寻求商机,在一个地方能等人好几小时,到最后腿麻了都竹篮打水。
温知予也不知道等会儿进去了自己能说什么,其实她还挺忐忑的,天生安静不太会讲话,头一回要来这种场合,着实怯场。
可没办法,要做生意,只能等。
那边,顾谈隽和庾乐音几个从包间出来时瞧着的就是这场景。
前台,压根没人跟她搭话,空寂之下,只有那么一个人拿着东西孤零零地站那儿。
顾谈隽本来没注意。庾乐音哎了声,抬抬下巴:“昨天那姑娘。”
他的视线才跟着注意过去。
“你记不记得,她挺神啊,昨儿个被拦外头,今天也这状况,遇见几次全是吃闭门羹呢。”
顾谈隽手抄口袋里,淡道:“是有点眼熟。”
“那肯定眼熟啊,昨个儿才见呢。”
知道顾谈隽每天见的人多,估摸也没印象。庾乐音不一样,昨天觉得那姑娘有点意思就多注意了两下,毕竟长得挺漂亮呢。
庾乐音又啧了声:“她这是等合作吧,看这样,估计等了有一会儿了。那是个什么厅来着?”
他眯眼仔细看了阵,认了出来。
“……我记得,李阳荣那货是不是今晚就是包这场来着?”
顾谈隽瞥他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来的时候看见他车了啊,原先被砸的那个,这段时间修好了还开呢。”庾乐音嗤笑了声:“老款宝马了,也没换过。”
“他那人不行,做生意老爱玩赖,原先被我爸公司拉入了黑名单再不来往。圈里都对这人意见颇多的,知道他个人信誉也不佳,出来场所最会打肿脸充胖子。这姑娘要等着拉合作的,不会是他吧?”
庾乐音叹声气,吊儿郎当的语调多了丝心疼:“那估计,这姑娘要无功而返了。”
顾谈隽不置可否地扯扯唇。
半小时后温知予才被叫进去,里头烟雾缭绕,谭丰还在桌面跟人聊,大家喝得都差不多了,酒气熏天。
要谈事情的老总叫李阳荣,是个快四十多的中年人,看外表就知圆滑,她进去有好几分钟也没注意她,哪怕谭丰想介绍也找不着机会,和当时跟谭丰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。
到最后对方老总别说提合作,连他们的项目资料看也没看。
温知予来时在外等了快一小时,手里策划案都要攥到卷边,最后得来的结果是:人累了,先去玩牌,有什么下次说。
谭丰出去叹气:“一群人精,真是难。”
他也没说温知予什么,只怪自己太心急直接把她喊了过来。
人本身就是幕后选手,跟他们谈商务的搭不上边,把人叫过来期待半天得出这个半吊子结果,他也愧疚。
他说:“先回去吧,一会儿要下雨。”
已经隐约听得见雨声了,其实温知予这会儿一时找不到回去的办法,来的时候打出租车花了快一百,现在再回去在这个位置可就难打着车了。
但谭丰那边还要继续跟对方洽谈,温知予怕打扰,就说:“好。”
南华发布晚间大雨预警。
豆大的雨点,呼啸的风,跟台风过境的架势似的。
五月头一回见这么大的雨。
温知予站在前台玻璃窗边犹豫要不要出去。
身边有些职业装的人进出,里间喧嚣,此处寂静。
其实淋雨也可以,顶多就是湿着衣服回去洗个澡的事,就是太狼狈。
楼上,顾谈隽手插在口袋里悠悠下来,后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。
嘉尚传媒新签的小花了,是跟着庾乐音那群人来的,都在这玩。瞧着顾谈隽出来,俏生生地说要跟着一块买烟,总有人喜欢跟着他,顾谈隽这些年早习惯了,就默许。
他是老常客,前台都熟悉,只要他经过全都礼貌客气地喊顾先生。
顾谈隽颔首,算是回过。
到了前台,说:“要一包marlboro。”
别人问:“好的,什么系列?”
“随便什么都行。”
后边的越茜见了,跟着说:“顾先生,我也想要。”
顾谈隽懒懒回眸看她:“要什么?”
她故作俏皮地看墙上挂的招牌图片:“想要一瓶朗姆酒,最贵的。”
顾谈隽瞥一眼那墙,价位也就还好。
可说要最贵的。
心思太大。
他问:“你打牌喝酒?”
越茜说:“怎么,不行吗。”
“行。”顾谈隽淡然说:“就怕你喝两口人就先高了。”
她娇嗔:“我哪有那么差劲。”
言语有点撒娇的意思,顾谈隽轻晒,置若罔闻。
玻璃窗外雨滴淅沥,砸在地面。
空气都泛着潮,回南天常有的味儿。
他们说话时闲散,显得边上站着的那道身影异常缄默,背脊微直。
转眼越茜跟着服务员去拿酒了,对方给她介绍这儿的酒类品种,她非要去看看这儿的独家酒柜。毕竟能登黑珍珠排行的餐厅,不看白不看。
顾谈隽眼角余光瞥去,才瞧见她。
站得挺直,背脊单薄。
估计确实结果是不尽人意。面容总这样平静,可看状态不怎么样,大概率是吃了闭门羹。
见过两次,她好像总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样子,昨天是,今天也是。瞧着没什么精神,要不是那张脸足够白皙秀气,还真要叫人觉得是从这雨里走出来的,寡淡至极。
他立马看到她手里的策划书,外壳瞧不出什么,只角落写了两个字。
游戏,《夜睹》。
他稍稍有点知道她今天是为什么来找人了。
寂静之下,他们之间只隔了那么两人的距离。
空隙处,是空调冷气的簌簌风声。
顾谈隽拿过前台递来的烟,抽出来一根,胳膊搭到前台,慵懒随性。
忽的打破寂静:“你是做游戏的?”温知予没想过他会和自己说话。
确切来说,是不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。
像声音太真实以为是自己耳背,前两秒她没动,怔了那么一会儿才试探着转头回视,顾谈隽疏淡的眼正盯着她。
他做什么从不掩饰的,要讲话就讲,要笑就笑。
张扬处于天光下,毫不遮掩。
可和他比起来她就像极端。
哪怕是听见了声想回头,也胆怯、犹豫,动作仿佛固化,那点慢动作在顾谈隽眼里跟多年没上过机油的机械。
“啊?”
她开口,轻轻发出一个音节。
要这是顾谈隽的朋友,他肯定就说了。
啊什么啊,他刚刚说的难道不是人话,这么难懂?
顾谈隽眉头稍挑,没重复刚刚的话。
温知予回神,连忙说:“是。”
“拉投资的?”
“嗯……是找人谈事。”
顾谈隽又睨了眼她手里的文件,略微懒倦地侧了侧头:“开公司的吗。”
“也不是。”
温知予声音挺小的。
创业不敢说,知道这儿都是大佬,她那小工作室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公司,和面前他拥有的资本比起来天上地下。
她想到他刚刚那几个字。
做游戏的,好像确实是。她也不过是个喜欢游戏、搞原画的设计师罢了。
顾谈隽很快收起视线,嗯了声:“游戏挺难做的。”
她也跟着嗯了声。
空气再度沉默。
温知予的站姿更加拘谨,双手捏着文件夹,站得比那些前台小姐还标准。
顾谈隽再次瞥了眼。
他突然开口不是因为别的,就是原先也稍微了解过游戏这个行业,当时有点兴趣。不过兴趣到底是兴趣,因为不是他常涉猎的领域也就放弃了。
这是他头一回见着搞游戏的女孩子,昨天去科技会也见到了,今天又来谈合作,亲力亲为,倒是勤恳。
况且能连着两天碰着,也是缘分不是么。
前台把烟递过来,说:“顾先生,您的marlboro。”
冰蓝色外壳,全英文字母。他抽出一根烟拿打火机点上,微苦的烟味散出,飘到了温知予那儿。
并非传统香烟刺鼻的味,夹了一丝冷调的涩,像特别含义的小众香水。
隐约带了点他身上的气息——
温知予也不知道他身上是什么味道,她从没闻过,也没敢幻想过,但那一刻脑海莫名就闪过了这个想法。
这种认知叫她肩膀和感知都无意识放紧了些。
顾谈隽察觉了出。
意识到公众场合会有人不喜欢烟味,他又把烟给捻灭了。
越茜拿着酒娇俏地回来,说:“顾先生,这酒还挺沉呢。回去趁着雨幕小酌两杯肯定很有氛围。”
上边在打牌,那么一大群人,偏偏话让她说出来跟俩人有什么关系一样暧昧。
顾谈隽问:“跟谁喝?”
越茜眼底跃跃欲试。
顾谈隽像猜透,道:“我可没那心思。”
越茜只能嗔道:“我还没说呢。”
顾谈隽上去了,又是随着一声声礼貌谦逊的顾先生渐远,在这样奉承刻意的环境里。
温知予终是没忍住抬眸看了一眼。
楼梯上,男人背影清瘦,白色衬衫,笔直的腿,手抄在口袋里,比例无暇得跟海报里走出来的人物,什么套在他身上都格外有格调。
和记忆里处于人群中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致。
只是,多年后的他更成熟些罢了。
年轻娇小的女人跟在他身后,踩高跟鞋的样子像什么出身世家的贵家小姐。
她心里泛酸了些。
顾谈隽身边从不缺人,她知道的。
不管高中还是现在,成群结队的一伙人里,他总是站在最中间最众星拱月的那个。
朋友多,喜欢他的、找他的女生也就多,原来校花专门去他班级找过他,也有隔壁二中的女生专程跑来看他。
看那个常年霸占三十二中年级第一的人到底多有魅力。
刚刚那个女生真好看,应该是他新女朋友。
也只有那样会撒娇、能俏皮的漂亮女生才有能力做他身边的人吧。
温知予压着心中思绪,望外面的雨。
他和她说过的话每个字在胸腔滚动。
——你是做游戏的?
或许,这是这么多年后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。
明知是浮梦,却叫人回味,甘之如饴。
“你和那个女生认识呀?”上去后,越茜主动问。
其实拿酒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,他和对方搭话,虽然面上一如平常没什么表情,但两句话肯定是说了。
陌生女孩子,能叫他主动搭话的,头一次见。
顾谈隽说:“不认识。”
“那是……”
这句试探顾谈隽没回。
手里捏着烟盒,指尖无趣地轻弹着卷起的边玩。
想做什么哪要理由,他也懒于什么都跟人解释,挺倦乏多余的。
话落到地上没人接。
越茜后知后觉意识到尴尬,闭了嘴。
她本来就是一群人里突起心思说要跟着他下去,顾谈隽说买烟,没拒绝她才跟上,其实本质上和他之间隔着鸿沟,并非处于同场聚会就能抵消或是短时间拉近关系的。
越茜进去后,热络透过虚掩的门而出。
大堂经理没走,顾谈隽问:“刚刚那女生,李阳荣把她给拒了么?”
对方拿着ipad,立马去翻备忘录,说:“啊,这个不清楚,只知道是书香厅那边的客人,她是半路过来的。”
这些顾谈隽都知道,只是问问。
半路过来,还等了这么久。
顾谈隽思索。
无关其他,只是想到她拿着资料那样倔强着等的样子。
人总有些共通性。
或拼搏,或贫瘠,总想往上爬。他是不缺什么资本,但为了事业倔强坚持的样子,莫名引起共鸣。
顾谈隽猜她在等车。出租车或朋友,要是后者,也不会那样无助憔悴的样子,所以大抵是前者。
可这儿本就偏远,更别说现在在下暴雨,她这样等,哪怕等到后半夜去也等不来一辆车的。
他说:“我们隔间好像还有空,实在不行,叫她去坐着等吧。”
经理讶异:“可以吗?但您不是刚包下那儿……”
这儿包间时价可是上千起步的。
顾谈隽:“没事,我们暂时也不过去。”
不知道一小姑娘怎么那么能站,到现在几小时了,看着都累。
暴雨一直不停。
温知予的手机已经连续给她发了三条城市暴雨预警。
温知予在给姚卉发消息,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办了,想多开两百专门叫网约车,不管怎么样,能把她送回市区就好。姚卉和她说要不再等会儿谭丰。
可温知予问了,对方到现在没回消息。
她有点无奈,给姚卉开玩笑:[我感觉自己好像给老板送资料的小职员,做完事情,之后就自找事干。]
姚卉说:[他算个球的老板,回头把谭丰给扁一顿,没下个定论就喊人干什么呢,闹什么眼子呢。下次你也别亲自去,他自己搞商务的,自己提前做好功课。]
温知予其实不怪对方,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事业拼搏,着急的心能理解。
[就当创业初期一起吃的苦吧。]
正说着,前台过来了,礼貌着说:“小姐,咱们休息间有位置坐,现在暴雨难行,如果您没有朋友接的话就去包间等吧。”
温知予捏着手机的动作有些迟疑。
这儿是商务区,可能是来这儿的基本早已预约包间,所以前台未设休息座。不远处倒是有个位置,只是已经有人坐了很久在用电脑。
温知予没消费也没干嘛的,一直站这儿就挺尴尬窘迫了,没想人家会这么贴心。
她说:“没事的,我准备快走了,已经在约车了。”
对方说:“没事,可以去坐着等的,您等网约车来也需要时间。”
温知予腿确实有点麻。
可没想到这里服务这么好,她都没有消费就这么关心客人。
对方贴心周到,她就没多推,说:“那谢谢了。”
过去才知道人家安排的是隔间,那种全落地窗,自动式区域。不仅陈设高端,桌上还有顶级茶饮以及各种水果。
温知予有点惊讶,说:“我真的能坐这儿吗?”
如果她没看错,这种包间一般是需要预订的,也就是那种精英人士喝茶谈事的地方。
对方淡笑:“是的。”
牌场,顾谈隽肩膀斜靠,左手虚搭在边沿,丢了一张二万出去。
庾乐音说:“听说你刚刚行了个善事啊,找了个地叫刚刚罚站的那姑娘去休息了?”
庾乐音嘴就这样,见过两次,在他印象里那女孩已经归属为罚站乖乖女了。要能再见,估计都能调侃着喊对方一声上次罚站的那妹妹。
顾谈隽道:“反正是已经开了的房,坐俩小时也没什么。”
“平时不像这种慈善家。”
“那像什么?”
庾乐音笑眼看他,故意拖长尾音:“像……女人眼里的芳心纵火犯。”
顾谈隽扯唇笑。
不过,对方那张青涩干净的脸确实从脑海里闪了过去。
柔和的脸,拘束的样子,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一个字一个字的,甚至,说了几句话她好像从没抬眼看他。
太奇怪。
他想不通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。他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吓人的怪物叫人见了就要退避三分。
倒像是,知道是他,所以忐忑。
思绪如静电忽闪。
他说:“不过确实。”
庾乐音:“?”
顾谈隽挑起眸,问:“那女生,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?”
点个